文章飙搏万里
声音小君
窗外,山间残雪犹在,连日小雨湿冷,明明已然新春,仍是这般寒意料峭,不由想起古人围炉之事——风雪、故人、温情,围炉、煮茶、夜话,足以组成此时最美好的意象,升腾起温暖的感受。
“冻笔新诗懒写,寒炉美酒时温。醉看墨花月白,恍疑雪满前村。”冬日的气候寒涩难忍,手指僵到拿不动毛笔,索性懒洋洋的搁笔暂歇,倚在暖炉旁边守着,再温一壶美酒。可是一回眸,见到满地的月光晒在大雪之上,而大雪又洒满了整个村庄,白与黑的揉合之中,就像是自然画出的一幅丹青妙卷。于是酒入豪肠,三分化作诗兴,七分酿成了月光,秀口一吐,便是江山如画。即便一人围炉,笔底丝毫不见孤独落寞之色。
——这是李白在围炉作诗。
在风寒雪飞的冬天里,暮色苍茫的空闲时刻中,总能忆起那耳熟能详的那首《问刘十九》:“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从窗户望出去,但见傍晚的天空阴云密布,低沉得好像压着铁铅。悠悠道:老朋友呀,这天都要下雪了,你怎么还没到我家,快来和我一起享用这暖洋洋的屋子和醇香四溢的美酒吧。片刻后,“吱呀”一声门开,老友道声“冬安”,拍去身上的雪片,入座相觑一笑。斟上美酒,升起红泥烧成的火炉,聊到“忘形到尔汝”,不亦乐乎?
——这是白居易在围炉煮酒。
“藤床纸帐朝眠起,说不尽、无佳思。沈香断续玉炉寒,伴我情怀如水。”初春的早晨在藤床和梅花纸帐这样清雅的环境中醒来,却有一种说不尽的伤感与思念。此时室内唯有时断时续的香烟以及香烟灭了的玉炉相伴,我的情绪如水一样凄凉孤寂。
——这是李清照在炉边情伤。
也是一年寒冬,潇湘馆一屋子的女孩子们,三三两两的围炉清话,闲绣几笔女红,周围萦绕着水仙花的清香和黛玉喝的药的香味。此情此景,被宝玉由衷赞誉为“冬闺集艳图”。
——这是《红楼梦》的冬闺炉集。
华屋中,置于案几上的器物琳琅满目,仕女们闲聚者打量手中的古画,暖炉升起轻柔的透明的烟纱,将冬日的寒凉锁在了画外。
——这是《月曼清游图》的围炉博古。
古人应该是非常怜爱炉的,才将炉作为文房百器之首。君子佩玉,文人博古,常置炉于书斋文房,烤火取暖,温家暖身,或焚香一柱,秉烛夜读,红袖添香,实乃文房清玩之雅器。
明代诗人、文艺批评家胡应麟,平生嗜书如命也嗜炉如命,读书时总要有炉相伴。他最怕读书的时候有客人来访,影响自己读书,所以朋友们也很知趣,若是看到他的书斋有香雾弥绕,就绝不打扰。
炉之于文人,除了切身的实用价值之外,却还有着另一层特殊的格物精神。自古文人长物,比之寻常百姓多一分雅致,比之市井商贾又少一分浮华,于是便有了“泥炉松火带烟青”的闲散,“自取风炉煮晚茶”的逸致,“竹炉汤沸火初红”的适意,“煎茶林下置风炉”的风雅。
唐代诗人白乐天曾赋佳句中,既有“红泥罨饭炉”,也有“红泥小火炉”;茶圣陆羽在《茶经》中描述过一只风华万千的风炉;清代张劭专门写诗吟咏“松灰笼暖袖先知,银叶香飘篆”的手炉。这小小的一方暖炉,日常生活中烹制粗茶淡饭用得上它,闲来无事与友人温酒对饮用得上它,在书房里读书趣谈用得上它,冬日里手脚冰冷烤火取暖也用得上它。
炉本身,固然是一件令人回味无穷的器物,而炉里飘起的一缕清香,何尝不是一种暖身静心的雅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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