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生命气息的自然语言——论阿斯塔菲耶夫《鱼王》的语言特色
邵士强
摘要:长篇小说《鱼王》出版于年,是前苏联作家维克托·阿斯塔菲耶夫(——)的代表作。小说出版后在苏联文坛引起强烈反响,并在年获得“苏联国家奖”。本文以《鱼王》为研究对象,从《鱼王》中自然主义的环境构造与描写、象征主义的人格化联想、诗意语言的生命动感三个方面探讨小说拥有生命气息的自然语言书写特色。以期对苏俄当代文学研究有所助益。
关键词:《鱼王》;自然主义;阿斯塔菲耶夫;诗意语言;
自然主义的环境构造与描写
阿斯塔菲耶夫深受19世纪自然主义写作的影响,“作者并没有去刻意地塑造人物的性格,而是摄取他们生活中的一些镜头。阿斯塔菲耶夫非常注重描写中的细节和真切,显示出生活和自然中原本的‘真实’。”。他在环境构造与描写方面具有独特的感受。他善于使用各类细小而微的物品填充整个所要描写的环境,如同特写般突出其特点,使之具有强烈的真实感,让读者如同亲眼所见。在《鲍耶》篇中作家写道:我们乘的是一条古老的、我很早以前就熟悉的“伊加尔克人”号小船。这条船的整个船身都冒烟,叮叮当当响着金属碰击的声音,烟囱周围绑着铁丝,晃动得很厉害,眼看就要倒下来似的。“伊加尔卡人”号从船头到船尾都有一股鱼腥味:绞车、铁锚、烟囱、缆柱、每块木板、每枚钉子,甚至蘑菇状的汽门啪哒啪哒地开合的发动机,都发出一股难闻的鱼腥味。我和柯利亚两人躺在船舱里一堆柔软的白色渔网上。在木头垫板和被盐水浸蚀的船底之间,有一层和黏黏糊糊的鱼的下脚搅和在一起的混浊的铁锈水噗哧噗哧地响着,常常还飞溅起来;水泵的接管里塞满了鱼肠子,鱼鳞,无法及时地把水全部抽出去。小船拐弯时要向一边倾斜,在它这样斜着航行,十分费劲地发着咕咕的响声,试图复位的那会儿,我正在听弟弟讲家里的事。(《鱼王》中译本:第25——26页)作者在这一段针对一条旧船展开描写。运用人的听觉(叮叮当当、咕咕的响声)、视觉(白色渔网)、嗅觉(鱼腥味)、味觉(盐水、铁锈水)、触觉(黏黏糊糊)等诸多感觉,使得读者如临其境。所描写的物品十分繁琐,仅仅几句话就有七八个物品涉及其中。并且大量的使用形容性词语,如“汽门”是“蘑菇状的”、“渔网”是“柔软的白色”、“铁锈水”是“混浊的”并且和“黏黏糊糊的鱼的下脚搅和在一起”“噗哧噗哧地响着”。在描写船部各处时,作者使用了移动镜头来安排各处场景。先是从整个船身再到船头、船尾,然后是船舱,接着是船底。每个镜头的转变都不是突然的,而是一种时常断续的关系串联起来,各自有序排列,形成整体的画面感。大量形容性词语的使用赋予原本繁琐的物品独特的特点,而镜头感的转移使得各处都能安然和谐有序的相处,避免了行文的拥挤和杂糅。阿斯塔菲耶夫在进行描写时,极为注重动作、色彩、声音等观感在描写中的作用。如《一滴水珠》篇中,作者就运用各类观感将森林中各种动物活动的体态特点绘声绘色的描写了出来。极富有生命的动感。柯利亚喝了茶,稍微舒坦了一点。他侧身躺着,手掌托着面颊,倾听森林娘娘的声音一然而她毫无动静,屏息凝神,远离尘器,沉浸在她自身、针叶、树叶、青苔和深不可测的沼泽所汇成的灭寂之中。然而毕竟还是可以听到声音的:一只鸟儿,大概在一俄里以外的地方,很不灵活地和笨重地落到树上;一些甲虫在树干上爬动,发出像嗑坚果的声音;几只秋沙鸭在窃窃私语,它们被*昏中越燃越亮的篝火弄得惴惴不安;隔年的松球果落下来,干巴巴地敲打着树杈;金花鼠吱吱吱短促地叫着;黑啄木鸟不知被什么吓着了,惊恐地冲着整个林子在哀啼;突然间这一切都被牧人鸣呜咽咽的桦树皮号角声打断了,这号角声几乎要和河水流过浅滩发出的汩汩水声融而为一了,不过毕竟还是能把这种温柔的、充满热情的召唤同流水声分辨开来。(《鱼王》中译本,第89页)作者非常注意所描写对象的特点,如“一些甲虫在树干上爬动,发出像嗑坚果的声音”、“隔年的松球果落下来,干巴巴地敲打着树杈”、“一只鸟儿……很不灵活地和笨重地落到树上”等都体现了作者对于所描写事物细致入微的观察。而在所观察物品众多的特点上,作者虽然使用各类观感,但还是有意识的将选取其中所共有而又独特的一点进行刻画。如上所见,这一段主要意在写声音,所以作者就突出描写了“金花鼠吱吱吱短促地叫着”、“几只秋沙鸭在窃窃私语”、黑啄木鸟的哀啼等。这种看似随意的实则有意的描写方式,使得作者能在使用各种感受进行描写的同时,也能把握其主要逻辑与线索。总结阿斯塔菲耶夫在《鱼王》中的环境构造与描写特点。大量不同的物品展示着各自不同的特点,并按照各自的特点系统有序的安置在合适的一隅。作者运用各类观感以及准确生动的形容词汇,构成了作品极强烈的画面感。自然主义的环境构造与描写就此展现在读者面前。
象征主义的人格化联想
阿斯塔菲耶夫在进行场景描绘和物品描写时,带有一种独特的人格化倾向。在他的笔下,山川河流一草一木都带有灵性,并不是死气沉沉,毫无感受的死物。在情节结构和人物塑造上,阿斯塔菲耶夫似乎有意在淡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象征主义的写法。通过各个不同的物品的不同含义营造出作者所想表达的思想与情感。因此在《鱼王》中充斥着大量的象征主义的人格化联想。这也使得这部小说充满了波诡云谲的叙述描写。如《鱼王》篇中,伊格纳齐依奇和鱼王彼此争斗的一段:鱼似乎明白,他们是系在同一根死亡的缆绳上的,因此它并不急于跟捕鱼人同归于尽。它扇动着两鳃,发出一种像摇篮曲一般令人诧异的枯燥的吱吱声。鱼摆动着鳍和尾以保持自身和人都得以漂浮在水上。静谧的梦幻境界笼罩着鱼和人,使它们的躯体和神志都处于抑制状态。(《鱼王》中译本,第——页)作者这里直接以“鱼王”的视角来展开叙述,将“鱼王”变成一个活生生的具有思想的物品。关于这段的象征主义的描写,已有研究。主要是从象征自然过渡到象征女性。在《黑羽翻飞》最后,作者描写了雷鸟被捕猎后弃之不顾,在春天黑色羽毛纷飞的场景。整整一冬再加一春,乌鸦、喜鹊、狗和猫都大嚼雷鸟;一旦起风,干涸的池塘四岸的黑羽就纷纷扬扬起来,在楚什镇上空翻飞,遮蔽了晴空,火药的余烬和死灰好像都蒙住了太阳茫然若失的脸庞。(《鱼王》中译本,第页)作者在这最后一段中描写了乌鸦、喜鹊等动物啃食雷鸟尸体,羽毛飞扬遮天蔽日。场景阴暗无光,营造出一种萧索的剥离感。其意正在于讽刺人类对于大自然的随意剥夺,留给大自然无穷的伤害。这里的啃食动物不仅是单纯的乌鸦、喜鹊等,更象征了唯利是图、爱慕虚荣的商人、偷猎者和使用这些的无名消费者。大自然也如这些黑羽翻飞着,遮蔽清空。人类的贪欲蒙住了太阳。正是这种不刻意的象征手法,将本无生命的物品赋予了人格化的联想。才使得简单的叙述描写富有深意,作者描写也更加自由灵活。这种象征手法的人格化联想贯穿了整本小说。
诗意语言的生命动感
分析阿斯塔菲耶夫《鱼王》的语言特色,他带有生命动感的诗意语言不容忽视。首先是诗意化在他的语言使用中得到充分体现。如《鲍耶》篇:两个年轻人整个晚上在冻土带上踱来踱去,一直踱到夜深天气很好,没有风,一阵阵阴冷彻骨的寒气钻到鼻孔里、喉咙里,使心脏和头脑都清醒起来。对很久没有活动的身体来说,穿着滑雪板运动、滑行、飞奔是惬意的。极目望去,可以远达天边,在远处,大地果然像-个球体那样弯成圆形,球体隆起的地方好像有许多嘹望塔,塔上好像有无数结满冰棱的窗户在明灭闪光,如果多看它们一会儿,它们似乎就开始移动,逐渐瓦解消散。这些塔就是海岸边上封裹在白雪里的峻岩秃崖,在它们上空,太阳也挂不了许久,好像它在天空里是多余的一样。它挂着、挂着,就消失了。它不是落下去,不是沉没在地平线后头,而正是消失了一峭岩微启着它那映红了的小口,把太阳当做一只又旧又脏的橡皮奶头,一点不剩地全吸进去了,于是眼前的一切:那默默无声的、鲜红的裂缝,那峭岩,那皑皑白雪,以及刚才还在它们的上空像一面招展的红旗似的霞天,现在全都被深沉的黑暗吞没了。(《鱼王》中译本,第48页)这里写到柯利亚和阿尔希普在小屋外面考虑是否接着打猎的事情。作者并没有直接写两人互相的讨论和各自的心理变化,而是围绕着一些及其细微的物象,营造一种思考的氛围,使读者感受到当时的模样。在这一段中,作者以诗意的语言,描写“大地果然像-个球体那样弯成圆形,球体隆起的地方好像有许多嘹望塔,塔上好像有无数结满冰棱的窗户在明灭闪光,如果多看它们一会儿,它们似乎就开始移动,逐渐瓦解消散。”、“消失了一峭岩微启着它那映红了的小口,把太阳当做一只又旧又脏的橡皮奶头,一点不剩地全吸进去了,于是眼前的一切:那默默无声的、鲜红的裂缝,那峭岩,那皑皑白雪,以及刚才还在它们的上空像一面招展的红旗似的霞天,现在全都被深沉的黑暗吞没了。”语言的在细致的描摹中达到了一种诗意的叙述。作者将自己的真实情感融入到文字中,以或轻柔或刚毅的语言,通过景物和心理表现自己浓郁的感情。“在创作上,阿斯塔菲耶夫并不追求曲折的情节或惊心动魄的事件,而是依靠精细捕捉人物内心和抒情描写景物来诗意地表露主观感情,再加之恬淡隽永、朴实自然的抒情随笔式的语言,整个作品便具有了诗韵美和意境美。”阿斯塔菲耶夫在《鱼王》中的文字更带有一种生命的动感,让人感到鲜活跳动。这源于他所描写的对象是充满生机的大自然。更是他对于大自然充满感情的体现。他无不饱含深情的在《图鲁汉斯克百合花》篇写道:我忆起了原始森林中的那条溪流,此刻溪水准在上涨了,它大概还是那么野性,爱闹,搅得沙石翻滚,频频冲击着松软的沙岸;而那朵一时还没被溪流带走的百合花,大概正在追波逐浪,回旋上下,张开那鲜艳的唇瓣,像是在呼喊。它在向无边无垠的大森林告别,而森林正应和着雨声奏出使人感到宁静的旋律;郁郁寡欢的树叶和荒草开怀舒展,连针叶也变得柔软了;至于那些该死的吸血蚊子,虽想躲避暴雨的鞭打,可又无处藏身,雨水将它们打落在地,溪流把它们冲进河里,成为鱼儿的美餐。溪流是和人一般的“那么野性,爱闹”,百合花“追波逐浪,回旋上下,张开那鲜艳的唇瓣,像是在呼喊。”。而其他的物品包括树木与荒原、蚊子与针叶都有着自己生动的生命感,显示出独特的细腻和活力。“在作家的笔下,自然不仅具有情趣,而且呈现出无限的生机”。“阿斯塔菲耶夫是把小说的形式同诗歌的抒情紧紧地结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灵活的抒情散文风格。”将自己的细致观察添加上自己浓郁的情感,采用诗歌随笔的形式,呈现出了自然而贴切的诗意语言的生命动感。
结语
阿斯塔菲耶夫在《鱼王》的环境构造与描写中大量不同的物品展示着各自不同的特点,并按照各自的特点系统有序的安置在合适的一隅。运用各类观感以及准确生动的形容词汇,构成了作品极强烈的画面感。在情节结构和人物塑造上,采用象征主义的写法。通过各个不同的物品的不同含义营造出作者所想表达的思想与情感。正是这种不刻意的象征手法,将本无生命的物品赋予了人格化的联想。才使得简单的叙述描写富有深意,作者描写也更加自由灵活。这种象征手法的人格化联想贯穿了整本小说。阿斯塔菲耶夫依靠精细捕捉人物内心和抒情描写景物来诗意地表露主观感情将自己的细致观察添加上自己浓郁的情感,采用诗歌随笔的形式,呈现出了自然而贴切的诗意语言的生命动感。
参考文献及注释:
①阿斯塔菲耶夫的创作活动以及代表作品大部分集中于苏联时期,如《最后的问候》()、《牧童和牧女》()、《鱼王》()。因此本文定义为前苏联作家。
②何惠子.维·阿斯塔菲耶夫的生态道德观及其艺术手法探析[D].吉林大学,.
③本文采用“物品”一词来表示作者所描写的一切东西(包括人和动物)。
④阿斯塔菲耶夫著,夏仲翼等译.《鱼王》[M].广西: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其他引文均出此书,只注页码。
⑤可参考何惠子.《维·阿斯塔菲耶夫的生态道德观及其艺术手法探析》[D].吉林大学,.
⑥黑白.哲思与抒情的融合[D].海南师范大学,.
⑦韩捷进.现代人类的“田园牧歌”——析阿斯塔菲耶夫作品的和谐美[J].琼州大学学报,(04):47-51.
⑧杨传鑫.诗情画意寓哲理谈《鱼王》的创作特色[J].外国文学研究,(04):52-57+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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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课程作业,一年多前写的。写得很差,就贴在这了。今天觉得对父母实在是太亏欠了,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已经长这么大了,却还没有真正担起自己的责任,只是一味的索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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