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江一汪清碧,静静流淌,厚重了村落炊烟,甜润了两岸人家。棉溪河穿村而过至棉溪口注入新安江。淮源村地域广袤,流传当地年之久的棉纸制作技艺,如一地文脉,穿山淌河,薪火不熄。行走其间,眼前不断浮现棉纸加工场景,舂捣之声犹在耳际。
淮源村地处绵潭村下游,九砂村对岸,南深公路、五棉公路,及一条宽阔的新安江,架构起了全村的水陆交通。淮源村为原棉溪乡“班底”,除去九砂、防里,由新杨村、棉溪口、棉溪、向丰、安梅、洪济6村并村而成。淮源是一条源的总称,6村相并如由一村之名名村,必定引起多村不满,于是抬出“淮源”作为大村之名。自然,淮源之叫法由来以久,棉溪村有一桥,横跨棉溪之上,上书“淮源桥”,为乡贤江天一所书。这就是一个佐证。淮源村余户,余人,果园面积亩,茶园面积亩,枇杷和茶叶为当地两大农业主导产业。而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之前的数百年时间里,无论是作为原棉溪乡所在地的棉溪村,还是作为江畔村落的棉溪村,全村所有的壮劳力,均以手工制作棉纸为业。
年逾花甲的深渡镇淮源村*总支书记汪成棋见证了棉纸的盛衰过程。“改革开放之前,我们的棉纸生产可以用‘产销两旺’来形容。棉纸绵头好,不容易断裂,那个时候县里有好几家土产公司来订购,60年代中后期开到80多个槽,村集体经济收入一年就有十几万元。”
行走棉溪街巷,我们在淮源村委会前一广场上,看到了由石板砌成的撩纸石槽。石槽不大,面积约一平米。其侧竖一石板,中间挖一圆型孔洞,可插入树桩坠石压出纸张水份。或许这是淮源村的精心布置,让每一个走进这里的外来者,都能看上一眼祖传基业曾经带来的辉煌。
棉溪棉纸的加工过程清一色手工操作。所用材料就是村子后山上的构树皮。当地村人叫作栎树。构树是一种落叶灌木,因其果实成熟后为红色,香甜如草莓,常被乌鸦等鸟类采食,当地人又叫老鸦皮。村人采来构皮,先用大锅煮、石灰煎、水碓舂捣打烂,继以撩纸、压榨、上墙晾干,至最后包装成捆等十多道繁杂工序。
棉溪村民江立升已是耄耋年纪,年轻时一直从事棉纸制作,熟悉棉纸加工的每道工序。他告诉我们,棉纸相当柔软,可以做为茶叶箱压缝,做纸伞,作爆竹的引线。解放前家家有个小作坊,制作到了一定数量,家里派出壮男力一个担子挑了挑到深渡、县城、屯溪去卖。“棉纸用途广,销售渠道多,好卖得很。”
桑树皮也是棉纸的制作原料之一。村民相告,桑树皮所制纸张质地不及构树皮做的纸好,只有构树皮不足的时候才会适当加入一些桑树皮。构树皮的内料肉较厚,出料率在三成以上,桑树皮的出料率尚不足二成。
村人汪旺全今年68岁。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刚走出校门的汪旺金就参与到了棉纸的制作之中,做过舂捣、撩纸等工序。他带着我们走进后山,找到了棉纸主原料构树。“妇女呀,小*呀,人人上山剥老鸦皮,晒干了卖给生产队,一斤干皮一毛多,价格挺高的。”无论是上山采皮,还是直接参与到棉纸加工的各道工序之中,壮劳力人人趋之若骛。尽管劳作艰辛,却能收获可观的回报。“一个壮劳力,一天十分工,可以分到4毛多,5毛的样子,比起周边的生产队,我们的分红已经很高了。”棉纸产销旺盛期,一个工分红多达6角3分。“我们干一天,其他村同样的劳动力要干6天。那个时候,鸡蛋一毛钱一个,他们干一天不如一只鸡产一个蛋。”汪旺金回忆起来,依旧一脸笑容,透着自豪。
汪玉金80多岁了,行动虽迟缓,说起话来依然清晰。他把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都献给了“撩纸”这道工序。“撩纸一天到晚工作14个小时,一天站在那里,躬着腰,休息一下就要开始,我们当时80个槽,一个人一天平均张,就有50张。整个大队一年到头要做万张的样子。苦是苦的,收入也可观。”
在市场前景一片大好的情况下,棉溪的棉纸生产,从解放前一家一户的个体作坊生产,发展到以生产队为单位的大集体生产。在一个漫长的农耕时代,棉纸产品远销江浙沪等地。棉溪的名头,借助一张张棉纸,借助徽商的脚步,声名远播。
随着棉纸加工业的不断壮大,对原材料量的需求也越来越多,歙县土产公司、百货公司、供销社等单位,都为棉纸原料的采购、调运做出了积极贡献。让人稍觉遗憾的是,轰轰烈烈的棉纸生产,没有输给同时代的纸业制作技艺,却输给了一个迅猛发展的时代。上世纪七十年代中后期,棉纸生产逐渐式微。
我们在棉溪村民江德成家看到了另一副撩纸的石槽。即便是销路锐减,人人争着转行的当头,江德成还是选择坚持下来。4年前,金华一家蚊香厂还到他家进点货,虽然不多,却是希望。“那一次,拉了有一万多张纸,去年我打电话问他用完没有,他讲现在生意不好做,还没用完。市场上搞管理,门口摆摊也不好摆了。”
江德成兄弟三人,一直承袭着祖上的基业,家家备有棉纸生产设备。“有生意了,兄弟三人各分一点,大家都要吃饭的。”这样的境况一直持续到现在。江家兄弟尽管在加工上断断续续的,却没有丢弃这份手艺。
我们得到的消息是,江德成夫妇去年()加工生产的棉纸还没有全部销出去,暂时就不加工了。到今年()下半年,还会再加工一次。虽说时间跨度大,但毕竟我们还能完整地回看一道道加工工序,怀想那段热火朝天的岁月,心中陡然升腾一份温暖。
棉溪村明初建村,至今余年历史。全村主姓为江、汪两姓。江为萧江,年前由江西婺源迁入,为萧江一世祖萧祯长子董公后人。汪姓分为上汪、下汪,其中下汪迁自淮源村向丰,并把棉纸的制作技艺带到了棉溪。下汪83世自向丰迁出,至今已繁衍12代。换句话说,棉纸生产由向丰肇始,至今已逾年,棉溪棉纸的生产时间不足年,却把祖传手艺的声势发挥到了极致。
我们溯棉溪河而上,来到了向丰村。向丰又名向坑,建村时间应早于棉溪。村落沿溪流两侧而建,古建随处可见,古朴典雅。驴友进入,恍若别有洞天,甚觉亲和。向丰汪氏91世祖汪全春所研发的“全春纸”,更是名噪整个杭州城。汪全春年少时沾染上*博恶习,后幡然醒悟,把全部的精力放在了棉纸的制作之上,通过不懈努力,取得了成功。
或许行文至此,一张纸的故事也就接近了尾声。我们知道,歙县三潭枇杷名扬全国,有着中国枇杷之乡的美誉。上世纪七十年代,棉纸生产销售走向式微的时候,当时的村“两委”就开始谋划新的产业发展,用运输棉纸的大船从绵潭村换来了株枇杷苗,开启了棉溪枇杷种植的新篇章。经过40年来的不断发展,棉溪枇杷大有后来居上之势,一说起枇杷,便有“三潭一溪”的提法,这个“一溪”指的就是棉溪。
汪成棋相告,棉纸已成功申报歙县非物质文化遗产,现在正在申报市、省及更高级别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棉纸早已成为历史,也不再是我们的经济来源,可棉纸的历史地位,棉纸在数百年历史中的传承是不容忘记的。”
耳际犹闻舂捣声,棉溪河过四时春。历史的脚步,正以大浪淘沙的豪迈气慨,奔涌向前,那些曾经的过往,也会被日子埋进尘埃。只有那绵延不绝的棉溪水,清晰记载着一个村落第一缕炊烟的升起。
来源:*山市文化和旅游局
作者:江伟民/文汪淮源/图
编辑:王啟云视觉设计:凌霄(实习)
初审:尹文君终审:陈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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