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缘分,遇到的所有人,甚至是最微乎其微,
经过一个中二少年的无情脑补,便成了异想天开的。
我称这些小文艺的幻想为“纸鸢”。
全文约字,
如果信息碎片化时代的你有几分浮躁,不妨打开浮窗;
这里是“洛伦兹力不做功”,
这是“邬以凡”和“莫桥山”的故事。
1
“你说大海是什么颜色的?”
“蔚蓝的大海就是你的颜色呀。”
“那我是什么颜色?”
“蓝。”
“为什么我是蓝色的?”
“因为……”我猛劲一踏自行车,旋即有种从高架桥冲下去的离心感。
以侧睡的姿势,在床上的边缘即将失去重心的时候,我意识瞬间回到了现实,在千钧一发之际我轻而易举地把重心拉了回来,连带着身子翻了两圈,回到床的中间位置。这一连套动作由始至终我都没睁开双眼,大概我想回去找我的自行车,我的大海,还有那个记忆深处的人。
2
高二那年,那段记忆的旋律都是贝多芬《致爱丽丝》的钢琴版,因为上课是它,下课是它,放学是它,晚修开始结束也仍是它。
那晚的晚修异常安静,大概是开学典礼前夕的缘故。《致爱丽丝》的前奏响起,班里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收拾着笔具,零零碎碎的声音汇聚起来,然后臣服于一个长发中分的女子的脚步声之下,她整了整理自己的牛仔外套,微胖的脸型上挂着一幅银丝边眼镜,说:“大家先别急着回宿舍,初次见面,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我叫陈欣。”
我分明清楚地听到我隔壁不远处有同学喃喃道:“怎么又是陈欣”。八九不离十,他的高一应该是被眼前这位新的班主任“支配”得明明白白的。
“今晚主要是跟大家见个面,今后,大家都是理科八班的一份子了,我负责教你们物理,其他的话,只要你们这年安安稳稳地学习,那自然是非常愉快的。那如果你们学习之余给我捅出个一两个篓子的话,那你们肯定会更加愉快的。”我放眼望去,怀顾四周,大家都不约而同地仰望着台上这个人,手里紧握着摊放在大腿上的书包。
“大家把书包放下吧,因为我们还要选完班干部才能回宿舍。”
“怎么选?”包括我在内,班里几十个人的低语融为了一个问题。
“班长,副班长,各科科代表,纪律委员想做哪个,你们自己站起来说吧。”说完她拿出一张白纸和一支笔,然后双臂交于胸前,靠在讲台一旁,似乎这个动作是她预早设计好的剧本情节。
五分钟里,这一百多平方米的陋室里充斥着一片死寂,只有风扇旋转的声音,以及,约五十个人的呼吸声。直到一位同学站起来后,掌声划破了宁静。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转身面对着我们笑道:“大家好,我叫莫桥山。”至今,我仍记得这个神奇的人,因为他笑起来竟可以把眼珠子遮掩着密密实实。他那柔顺的根根发丝搭建而成的锅盖头发型,令我觉得如果他是个明星,那一定是个谐星。他补充着:“我本想让大家先选的,那大家那么谦让,我就不客气了。”在座各位发出几声断断续续的笑声,这份笑料来得真是及时,让我遗忘了先前的压抑感。
“那你要做哪个职务?”陈欣依旧一脸严肃,没有多余的微表情。
他转过身道:“班主任,我要做物理科代表。”我没有观察到他的表情,但在陈欣眼眸中,透露出了一丝欢悦。
3
“起床啦,太阳照不醒你的吗?”我妈喊道。
“额。”我揉了揉双眼,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我出去和阿姨们喝早茶,厨房煲了粥,等等自己去盛。”她说。
出门前,她又折回大喊道:“去杂物房把你高中没用的东西收拾一下,过几天就打包卖给回收佬了,还有,等等把衣服晾了。”
“行行行。”我在厕所洗漱台抬头应道,看着镜子中自己那双黯然无光的死鱼眼,配上满嘴的泡沫,再加点胡子点缀,是个标致的油腻中年大叔了。心想自己才大学毕业不久。我吐掉口中的泡沫,尝试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英语必修一,扔。物理必修二,扔。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扔……”我一边收拾着房间里那皱褶充盈的书本,一边命令着自己逐本扔进废物箱里,在一米阳光制造的丁达尔效应之下,闹得“尘土飞扬”。
突然,一本黑色硬皮抄引起了我的注意,有些尘封了的暗涌在此刻泛起了涟漪,我拍了拍灰尘,翻开了最后一页。只看见密密麻麻几串英文字母和数字,只有我知道这是那些年,我玩过的游戏的账号密码。在高三的时候,因为学业繁忙的原因,我克制自己不再玩游戏,高考完后倒把没有游戏的日子当成了一种习以为常。甚者,我连账号密码都一并在我记忆中抹去了。
或许,生活就是如此,为了某个目的,我们都在尝试为自己设立很多新的起点,等到自己足够投入,最终达成目的的时候,我们高兴得手舞足蹈,就把一些曾经拥有的,一并舍弃了,直到有一天回想起来的时候,却只能成为一个理智中人付之一笑的话题或一份性情中人蓦然回首的感伤。
所幸,我捡回来了。我打开了我的笔记本电脑下载那个充满年代感的游戏——大话西游,我把手机中的音乐播放器调至播放歌曲《一生所爱》。
“从前,现在,过去了再不来。”
“红红,落叶,常埋尘土内。”
“开始终结总是,没变改。”
“天边的你,漂泊,在白云外。”
……
这段旋律似乎有一股魔力,携着我的思绪,穿越到我没有胡子的年代。
4
日复一日的学习生活难免有些无聊,于是我们把目光投向了那台上课用的多媒体电脑和屏幕,毕竟它与教室以水泥灰为主色调的“设计风格”比起来,多了几分科技感。当然了,做这些事情只能偷偷做,学校有明文规定不许把教室公共电子设备用于娱乐,可做一件坏事的人多了,就有一种“罚不责众”带来的自信和不心虚,加以有几个不爱学习而人品不坏的学生带头,于是,八班就开始了一种以电影和游戏为主的“地下文化”。
当时班里大概有三种人,一种是不爱学习的人,他们是这股“地下文化”势力的中坚力量,每每周末回家,他们都会更新优盘里的电影和游戏安装包,到下一周便拷贝到电脑的某个文件夹中的文件夹中的文件夹。为了安全起见,它们得镶嵌好几层文件夹,还美其名为“学习资料”云云。第二种学生是只爱学习的学生,鉴于大家只是在中午放学后留在教室里拉上窗帘牺牲睡午觉的时间进行娱乐,爱学习的同学要么在宿舍里酣呼大睡,要么在图书馆里继续肝,所以他们便只眼开只眼闭地选择视而不见。至于第三种学生,就属于上述两者之间了,既会学习,空虚的时候又会参与其中。
莫桥山和我皆属于第三种人的范畴。
我会有条件地选择中午留下看电影与否,全取决于放映的影片题材,而主流不外乎“惊悚恐怖”类和“迪士尼动画”类。说起来惭愧,我钟情的是后者,印象最深刻的是当年红遍大江南北的《Frozen》,中文译为“冰雪奇缘”。
一个星期过去了,两个星期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二个月也即将过去了,我们的高中生活过得“色彩缤纷”。直到有一天在物理课堂上,我们的高二生活又重归平静。
“你们知道上星期的月考吗?我们班在年级排名降低了,降低就算了,我教的两个班里,以前隔壁班的物理一向都没我们班的基础扎实,我们班的基础,我抓得还是比较紧的。但这次呢,你们平均分居然还比隔壁班低两分。”说完,陈欣推了推那副不加多余装饰的眼镜,然后把目光投向了我。那一瞬间,我们四目相对,我怀疑那一刹那的持续不够半秒,因为我出于人类自我保护的机能意识,立马转移了目光,看向了课桌上的某个点。尽管只有一阵风吹拂过叶子的瞬间,但那般滋味就如同枯萎的*叶从枝条飘落至土壤中,是一生,是万劫不复。陈欣的眼神就像已经上了膛的狙击枪让我的心一直悬挂在崖上,不禁舌底打颤。
“我一开始也觉得奇怪,你们说我们班怎么退得那么不寻常,呵,原来是有人在败坏我们班的风气。物理课上我们说到能量守恒,你们玩得那么开心。没关系,我会让你们守恒的,那些同学自己心知肚明,我做事的风格很多人清楚,一个都不会放过的。”全班不语,连呼吸声都几乎掐熄了。
“最令我万万没想到是有些班干部都参与其中了。这件事我一定会逐个追究到底,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吧,现在我先上课。”听完这句话,我的心跌落至谷底,感觉好学生的形象都没了,此刻像个没家可归的孩子,有点想用笑容强行掩饰此刻的尴尬,但这个场合似乎并没有那么好笑。我陷入了一种啼笑皆非的无所适从中。我深呼吸,看着对面的莫桥山,他也看着我,此刻的他做出了一个憋笑的表情,这般滑稽的光景就像塞壬的歌声,起码在绝望中还有镜花水月的美好,我也不自觉憋起笑来,随即又用眼睛的余光瞄了一眼陈欣。
明明只是一节物理课,似乎耗尽了我一天的能量,直至贝多芬的《致爱丽丝》的钢琴声像温柔的及时雨般,让绷紧的橡皮筋暂时得到了舒缓。
大概在东窗事发的两个星期前,某个同学在电脑里安装了一款游戏,名为“拳皇之风云再起”,具体地说便是一款两人对打的格斗游戏,每一个游戏人物都有各自的招式,每个玩家可选择三个人物,两个PK的玩家用这三个人物进行车轮战。莫桥山玩这个游戏的技术是职业级的,午间的时候有很多人前来挑战他,他总能轻松地用一个人物打败别人三个。唯一能和莫桥山平分秋色的人大概只有我,我并非一个爱出头的人,通过观察他打的几十场,我也熟知他的出招风格了,我早已有信心在他面前起码不会输得太难看,甚至还有机会用些许技巧克制他。
“跳踢三连,封先手,然后你会躲避,我只要在预判你逃避前一瞬间反手大招,你逃避之后的僵硬是来不及恢复的。”我赢了他之后,向他分析道。
“哇。”他瞪大了双眼看向我,同时伴随着后脑勺向后仰的动作,随即做了一个鼓掌的动作,“有点意思,下次继续切磋。”
大概很多人都觉得莫桥山很酷,便每天在午间时间不断讨切磋,甚至在晚修放学后也明目张胆地玩。只要他们自认为修炼得差不多了,就会跟他下战书,而他都欣然应战,并总能让对方毫无还手之力。我早有预感这样下去迟早都会出事的,只是没想到事情来得那么快。又是一个晚修后的放学时间,爱学习的人都收拾书本离开了,可课堂依然热闹纷呈。人以群分,隔壁好几个班热爱这款游戏的人都过来了,他们逐个上前挑战莫桥山。也不知道谁提的建议把投影屏幕打开,此刻像极了一个地下拳赛。有选手,有观众,有欢呼……就差没下注,不过也没有下注的必要,因为桥山总能赢。直到大家都喊着我的名字,以示想目睹一场高手之间的对决,哪怕我心中的危机感还没消失,我还是被推上去了。
没想到当我进入状态之后,我也能融入这般“纸醉金迷”的氛围当中。课堂不断回荡着“哇”和口哨声,此起彼伏。
“耶。”我大声地欢呼了一声后,全班在座的,站着的,一片喝彩。
“你们在这干什么。”一把声音像是死亡宣告般,是值班老师进来了。
莫桥山用惊人的手速把游戏关了,显示屏显示着绿草如茵的Win7界面,一前一后不足一秒。
“我刚才在外面观察了一段时间了。啊,厉害了你们。”值班老师默默数了数人头数,我默默地低头,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还不快点回宿舍去?”值班老师接着的这声吼,吓得我几乎灵*出窍,大家一言不语默默离开教室,我匆匆忙忙去清洁房拿扫把,因为今天是我的值日。回来的时候,值班老师已经离开了,只剩莫桥山,我松了一口气。现在想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赶紧结束打扫工作,回到宿舍的被窝中。
“你还不走吗?物理科代表。”我说道。
“我帮你打扫吧。两个人会快点,不然你一个人有可能赶不上门禁。”他笑了,眼睛眯成一条线。
不出我意料,在第二天陈欣的物理课堂是上,纸包住的火终要挣脱,而我和桥山更是成为众矢之的。
下课后,桥山走向我,我总是喜欢叫他为“物理科代”。由于我是英语科代表的缘故,他也喜欢称我为“英代”以示回敬。
“英代,今天中午放学后,我们一起去找陈欣吧。”我很想拒绝他,但是他笔挺的鼻梁两边又大又圆的瞳孔纯洁得好像没有什么拒绝他的理由。
“好吧,物理科代,我和你去接受审判,直面人生。”
大概是被我话中的些许文艺调侃到了,他笑着跟我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我想我最近要抽点时间到校外的文具店买点笔和稿纸,因为陈欣的惩罚里除了一顿毫不留情的口头教训外,肯定少不了一些附送的抄抄写写,例如物理定义什么的。
事实上,是我想太多了,因为我有一个神队友。
夏至已至,蝉已卧枝头,在办公室外的杨树上发出鸣叫声,像是古代衙门的“威……武……”,太阳透过茂密的枝叶,落尽办公室的是宜人的斑驳,只是此刻,我并没有欣赏它们的心情。
“你们俩来干嘛。”陈欣看到我们从办公室外报告进来后说道,显然,她是知道我们俩的所作所为的。
莫桥山一把搭在我的肩膀上,他看着陈欣笑道:“老师,正如你所想,我们俩来负荆请罪的。”
“你们还知道错的吗?我刚刚在课堂上就是说你们俩,桥山,啊?你说你,还是我的科代表,还有,邬以凡,我想不到你也是这样的学生。”
“老师,你先别忙着数落我们嘛,我们知道自己错误所在了,现在很诚心过来认错。陈欣老师,你要怎样惩罚我们,我们都接受的。”莫桥山的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
“罚,我还要重罚,但我真不知道你俩是怎么想的,学业那么忙,你们两个都不是差学生,给我跑去玩游戏?”
“其实,老师啊,其他的同学玩游戏真的挺耽误学业的,但是我真的不是开玩笑,做一件事当做到了一定高度,是不容易被其影响的,我沉迷期都在初中时期。我玩游戏很强的,因为以前选择各种逃学,现在反倒把游戏看成只是游戏罢了,哪怕周末回家我也是能开着游戏客户端,坐在电脑前先把所有的作业完成。”莫桥山咽了一啖口水,换了一口气准备接着说,我能感觉他搭在我肩上的手心正冒着汗。
他以一种诙谐轻松的语调论述道,并不像一个犯错事的学生:“其实我一开始压根看不起他们,感觉看着他们就像曾经的自己,但是后来我发现英代初中也差点去打职业了,完全出于看到同道中人的兴奋,我们俩才要切磋一下而已,完全不能跟他们沉迷贴上一样的标签。”我瞪大双眼瞄向这个令我刮目相看的男人,因为我连我什么时候能去打职业比赛都不知道。
陈欣正准备开口,但还没开口,莫桥山接着说:“但是,我们都反思到我们不应该去‘怀旧’的,因为我们虽然有能力把游戏看成游戏,不让其影响我们的学习,但这样做正如老师您刚才在课堂上说的,会营造一种氛围,这种氛围影响了很多人,今后我们俩以身作则,不再玩游戏,诚心诚意接受您的惩罚。”说到这里,莫桥山故意站了一个*训的立正,眼看他这样,我也把我的背脊竖着笔挺,连忙道:“嗯嗯。”
那天陈欣再说了什么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只知道再不是开始那种责罚的口吻,而是语重心长又和善地跟我们说了几句,也向我们打听主要的参与者是谁。结果也没给我们任何抄写的惩罚。
第二天,又是一节物理课。
“这么简单的问题都解不出?玩游戏啊,去给我玩游戏啊,你们有资本玩吗?而且你们玩游戏又玩不过别人。不像桥山和以凡,读书比你们厉害,玩游戏又比你们厉害。”
班里回荡着几声笑声,我不禁惭愧地低下头,眼珠子向对面瞄了瞄。
莫桥山正面对着我,憋着笑,眼睛正眯成一条线。
5
六七月的天气让人闷热,连从屋外吹进来的风也是烫的。我正把最后一件衣服晾挂上阳台的支架上。
“叮咚”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