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口正对着*浦江。晚上12点钟的时候，两岸的灯光渐渐黯淡。原本连成一片的奔放热烈的灯光海洋，现在变成了一道道高低起伏的山峦，忽明忽暗。江面成了一条暗黑的长带，好像是谁用饱蘸浓墨的斗笔在流光溢彩中划出的一道。偶尔的，还能看到一星半点的灯光，好像是一只小船，在黑黢黢的江面上缓缓地飘过。这只小船就像没有月亮的夜晚，在旷野草地上无声飞过的萤火虫。望向更远处，高楼上闪烁的尖顶之外，是同样黑黢黢的天空，深不见底，遥无边际。
几个小时前，江面上还游动着一条一条彩灯环绕的游船。红红绿绿蓝蓝，他们与两岸的灯火辉煌互相映照着。我猜想那游船上的旅人，三三两两，在初冬时分，呼吸着江上的空气，把盏聊天,不知道是怎样的味道。近处的一栋高楼上，几乎覆盖了整个一面楼的大屏上闪烁着“我爱上海”几个字。从我进到房间那刻起，它就没有停歇，不断变幻着花样重复出现。
我从未在这座城市待过三天以上。我对他可以说一无所知。匆忙来去只是因为工作的缘故。偶尔自己瞅了空子，在去赶航班前的几个小时，打开导航软件寻找书上读到过的那些地方，似乎也并未真的如想象中的那般模样。有一次跑到山阴路大陆新村9号的鲁迅故居，门口踟蹰半晌，竟然没有进去。网上说，傅雷的老宅也早已不复当日的模样了，不知是真是假。那其实也是我的一点儿心念。
按说，我应该拿一杯啤酒，丢开手边的事情，就在窗边坐着，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致。12点钟，我知道城市的很多地方仍然车水马龙，餐饮和夜店人声鼎沸。这种喧闹，你在任何一个一线城市都可能感受得到。现在，在21层的窗口，身在高楼的丛林中间，望着*浦江。对岸路上仍然有些车辆的灯光，但似乎也慢了很多。一个拖船驶过江面，一头一尾，*灯和绿灯，缓缓移动。这座城市从白天的忙碌中停顿了下来，他并没有睡去，似乎也像此刻的我一样，安静了下来。喝口水，什么都不想，安坐在桌前。继续远远地注视这午夜的*浦江。甚至那种断断续续连接起来，一片明一片暗的灯火中，都隐约有了几分禅意。
我觉得*浦江的午夜，更能让我感受到这个城市的精神气质。或者说，他明明于我是陌生的，但我却依稀感受到他的气息，有一种莫名的熟悉的感觉——只是一种感觉，你觉得是这样，或者他让你觉得是这样的。究竟是怎样呢，我却说不出来。
距离这座酒店不远，就是著名的东方明珠塔。我曾经在某次出差的时候，趁着夜晚一个人溜达到那里。观光塔已闭门谢客，我只是在旁边的桥上走了好久，那里同样是灯光的海洋，灯火直插入半天之中，跟星光混成一片。我觉得这是这个城市的另外一种姿态。又或者，是因为我个人的心境，我愿意在那桥上站着，看人来人往。有些人是沉默的，有些则是兴奋的，匆匆的，散漫的，闲适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面孔。人有时候，是需要停下里慢慢感受的，我没有觉得这毫无意义，我也不觉得他有什么意义。就是那十来分钟。
隔天早晨，7点钟拉开窗帘，阳光从高楼的缝隙中穿过来，映照着我的玻璃窗。江面上已经是一片繁忙，那些大大小小的船舶，逆流而上，我听不到一点儿声音，却仿佛能够感受到这个城市的生气。我想象我听到了汽笛的声响。它在说，嘿，新的一天开始了。
（出差中解个闷）
我是文钊
